优绩主义的无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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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如果够努力、够想要、够去为这个目标好好辛苦，那我任何事都能够做到”谷爱凌如是说。这位获得奥运冠军又被斯坦福录取的天才少女，成为了中国优绩主义（Meritocracy）社会的新榜样。 长久以来，中美社会都崇尚才能与努力等“优绩”。优绩社会激烈竞争中的赢家真的主要是靠自身努力获得成功的吗？如果我们的“优绩”依赖于由运气决定的因素，诸如家庭背景、智商、性别、健康等，建立在这基础上的成功是否还在道德上有“应得“的正当性？优绩主义的盛行是否造成了更大的阶层固化与不平等？如果优绩主义没有办法带我们走向更公正的社会，我们的出路又在哪里？在苍白的结果平等之外，是否有一种广泛平等能让没有显赫地位的普通人也发挥自己的能力，实现自己的价值？怎样的体制才能让优绩之外的多元目标被接受而非被嘲讽为“躺平”？
——“你为什么不努力？” 精英的傲慢：Michael Sandel & 项飙对谈优绩主义的公正性及其对中国的影响
之前，同学和我提及一个视频（参考资料1），里面围绕《精英的傲慢》展开讨论诸多问题，主要关于优绩主义。她询问我如何看待“优绩主义”和这一价值观在中国的情况。我在此借用政治经济学的立场和观点进行解读和分析。
优绩主义的概念和目的，似乎与共产主义所描绘的理想社会相仿，人人以其能力和成就为荣。但两者的历史阶段不同，导致的社会结果截然相反。就像上个世纪搞人民公社，搞大平均主义，但社会财富有限，每个人都过得清贫。没有达到共产主义的阶段，却急功近利搞共产主义的分配。毛的唯意志论觉得人的主观思想可以引致社会的超前发展。但实际上失败了，违背了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。
现行资本主义社会体制下的优绩主义，实际上有着资本剥削劳工的背景的影响。这种趋势在于，资本要求工人提高其劳动生产率的要求，被工人认同和内化为他们的价值观和理念：“越努力越幸福”。这当然离不开战后资本主义的高速发展，欧美工人阶级（主要是美国工人）享受到了美国“站在资本主义全球化的利益分配金字塔顶端”的巨大国家红利，那个时代，“越努力越幸福”的美国梦的确兑现了诺言。
资本的运行规律不为人的意志为转移。优绩主义的弊端在高速发展的时代被掩盖，直到美国的产业资本在寻求更高的利润率驱动下离开美国，将实体产业迁移海外其他经济体，降低成本，提高利润。资本毫不在乎工人的死活，只会在面对巨大威胁时，出于维护自身利益的考虑，被迫妥协。比如美国国家力量对本国资本外流的干预。
优绩主义的美国梦破灭，实质上是美国资本抛弃了美国工人、而美国工人依然抱有幻想，认为优绩主义的价值观和遵循这种价值观的奋斗，在新的时代条件下仍然有效。但现实无情地打破美梦：时代变了，优绩主义所宣扬的“越努力越幸福”的理想社会也无以为继，美国工人陷入了自我怀疑。直到他们最终发现时代已经抛弃了自己后，他们所代表的利益诉求，最终回归到了政治的斗争上——选出那些承诺把美国工人带回黄金时代的政治领导人，让这些人夺回属于美国工人的幸福。
优绩主义在中国也曾盛行，直到近年来政治经济条件的改变，这种价值观也同样失去了号召力。优绩主义忽略了人类社会的“蝴蝶效应”，分不清哪些是他人的支持、哪些是纯粹的自己的努力。当然，这实际上也不可能分得清。人与人从来就是难舍难分的。归根结底，人类社会不存在纯粹的“个人成功”。每位成功者的发迹，无可避免渗透着其他人的支持。人主观上的奋斗固然重要，但也同样不存在脱离社会提供的客观条件的“成功”。一旦社会客观条件发生不利的变化，前人的成功也难以复制了。
优绩主义实际上也掩盖家庭和社会网络所带来的资源的支持。优绩主义把社会体制本身的罪恶掩盖并转嫁到社会中的个体身上，把一切问题推诿“不努力”。光凭个人的奋斗来逆天改命，或许还没达到“二代”、“三代”们通过继承家庭资源叠加自我奋斗得来的“成功”。母弱出商贾，父强做侍郎。族望留原籍，家贫走他乡。退一步论，精英保持了谦虚和尊重，然后呢？社会因此变得更好吗？可能性微乎其微。让他们保持傲慢，起码让人们保持清醒，保持对资本剥削和官宦专权的愤怒。
现在，很多人清醒了，付出和回报不总是对等的，甚至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。许多年轻人不再相信“一份耕耘一份收获”，对此嗤之以鼻。归根究底，社会阶层/阶级的流动性由于社会发展放缓（主要是经济迟滞）而降低，让人们失去对未来的信心。而且，信心的瓦解是极难修补的，甚至需要一两代人的更迭才可能重新拾起。对房地产的观望，对社会融资指标的观察，对失业率（以及青年失业率）等数据的分析，以及我们身边商业活动的收缩，皆指向了“奋斗者时代”的落幕。
借用长者之言总结优绩主义的无能：“一个人的命运啊，当然要靠自我奋斗，但也要考虑到历史的行程。”
参考资料
【精英比我们更努力吗？——五十分钟读懂《精英的傲慢》】 https://www.bilibili.com/video/BV1Gz421y7en/
【牛津中国论坛 2022｜“你为什么不努力？” 精英的傲慢：Michael Sandel & 项飙对谈优绩主义的公正性及其对中国的影响】 https://www.bilibili.com/video/BV1gS4y1W7JW/
更新记录
2024-4-9
2024-5-26