社区,社会区域,更多是一种基于现实物理空间形成的人群内部的社会关系之总和。而社群,社会群体,这一概念的含义则更为宽广,意指各种各样的社会人士组成的一个群体——但它可以是松散的,不成组织的——仅仅是共同活动在一个共用的平台,比如豆瓣、微信、QQ群这类社交媒体,也比如天涯论坛、MCBBS这类网络论坛。
社区是实在的,有一定时空条件限制的。当你不处于这个条件之中,比如“北京大院”,无法称你为这个社区的成员。社群是界定的,是一种基于某种共同符号形成的共同体。
当然,现在常说的“线上社群”常常指向以共同兴趣、关注面而聚集起来的人群,比如“键政群”、“读书群”、“游戏群”……它们本质上需要一个中介作为纽带,构筑和维系那些时空错位的人之间的关系。基于互联网,远在黑龙江的人可以与湖北人、台湾人、香港人等等,基于对《绝地潜兵》的共同兴趣而聚集在同一个Discord频道中。同理,身处英国的中国留学生也可以因为Minecraft,而活跃在主要成员都是中国大陆时区的人的社群内。
时间与空间是一对可供排列组合的存在。时间、空间对上了,便产生可以建立面对面的现实联系的契机。时间、空间但凡错位,就只能依靠现代通信手段(电话、传真、邮件、聊天室、博客、即时通讯、社交媒体等)建立联系。
社区和社群是可以重叠的:当它们共处同个空间。在交通运输、互联网没有普及的时代,也就是2010年前(甚至2000年前),人与人的交流以在地的社区为主,你走不出这座大山、这座农村、这座城市,你只能接受你的家庭、学校、村子、城镇、工作单位、同事、亲朋好友。直到公路、铁路、航空,以及私人汽车、公共巴士、动车高铁、民用航空飞机的普遍使用,时空之间慢慢脱节了。人走出了大山,离开了乡村,进入陌生的城市,在这里游荡、漂流……他们必须面对和接受不确定性,在变动中维持自身,又在变动中改变自己。人来人往,潮起潮落,他们在流动性中寻找锚点,在他乡、异国建立和形成新的社区和社群。而到了互联网时代,尤其移动互联网时代,城镇人率先进入兴趣导向的社群交往模式——只因为他们更早获取到个人电脑和智能手机,能够借由宽带(铜芯的和光纤的)、Wi-Fi和蜂窝网络,在信息交互上一定程度摆脱时空限制。到目前为止,则全民、全面进入算法系统塑造的兴趣社交模式了,伴随的是社区的衰微和重建,以及社群的扩张、同温层化(也可以说回音室化,桑斯坦的著作《网络共和国》)和极化——Bow-tie structure。
但总有人不甘,不甘社区文化的式微与衰亡,不甘社群文化的同层化(同温又回音)与极化。不断有人试图在居住地建立起小小的社区;也不断有人试图在互联网上以自己为中心,建立起尽可能多元化与多样化的社群。然而,在Mega Corp(大企业)寡头垄断的信息社会(数字社会),与互联网断开连接的线下社区是“不被看见”的;与互联网其它部分断开连接的线上社群同样是“不被看见”,同时也大概是“不可持续”的——它的系统会走向热寂。任何想要对现实施加影响力的社区或社群,必将面临诸多问题,包括组织上、管理上、宣传上、动员上、认同上、人力上等等的问题。
观望与破坏,沉默与冲突,总会有的。没有矛盾的社区、社群是不存在的、不完美的。当然会有矛盾,矛盾才是完美的来源。完美也当然不可能实现的,但这才是真正的完美。危机,危险与机遇是并存的。如何转危为机;或者错失机遇而不得不面对危险,都是需要审慎对待和反复思考的,需要展示智慧、机敏、坚决以及果断的。
时机,时机。晚走半步,拱手让人。早走一步,成为烈士。没有准备,机会如流水,抓也抓不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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