光杆司令怎么破旧立新?

未明子本月2号发言:“都特么要做切格瓦拉,谁来做卡斯特罗?”

有人评论道:「格瓦拉的浪漫在于用生命拒绝庸常,而卡斯特罗的伟大在于在废墟上缔造日常。当人们高呼“做格瓦拉”时,本质是逃避治理的复杂性;但若没有卡斯特罗式的建设者,革命终将沦为烟花式的自我感动。历史真相是:格瓦拉离世后,卡斯特罗守护古巴半世纪,在封锁中建成拉美最高医疗水平——这才是对理想最沉重的忠诚。」

提这些事,因为我今晚和O哥聊事情,联想到最近的思考。

之前在失地空间活动认识了一位马哲研究生,她叫小Y。聊天中,她告诉——也是建议——我,做“革命者”之前,先尝试做“建设者”。后来我想了很久。是的,我必须承认她的话有深刻的政治含义,亦是现实主义的提点。前者本质上是破旧立新的尝试,既然有“破旧”,便伴随对现行社会秩序和结构的破坏,其次才是进行改造,“立新”。

左翼进步人士,不仅要为社会带来希望,还要提供可实践的方案,否则就是纯粹的破坏了。单纯的破坏,现在的极端恶性事件也是破坏,然而此类无意识的、个体式、散点式行动完全不可能撼动社会秩序,遑论变革和建立新世界。有效改造只可能由有组织的集体实现,而改造的深度和广度,一定程度上依据组织的社会动员能力而定。组织能直接动员多少人、间接动员多少人,都需要考虑进去。喊口号不会自动地动员起人,口号背后紧随着组织的人员的实践,并由实践带来社会影响力和动员能力。

回望历史,毛泽东和中共的条件比列宁和苏共要好的就在于,他们经过十几二十多年的组织建设和社会管理实践的培养,有自己的人才团队和合理的梯队建设。相反,十月革命的偶然性胜利使得苏共面临“如何进行有效的社会管理”的紧迫且严峻的挑战。

假设预期果真发生了,也是需要接管公家单位并继续管理社会,重建新秩序。问题在于,大规模替换为自己人,还是大规模延用旧官僚队伍?这就取决于组织规模和队伍建设的水平。上世纪的革命胜利后,中国社会复杂度尚不如现代,中共依然留用了大批前政权的政府职员和技术人员。社会复杂度远超过往的当下,我们相信谁?我们依靠谁?

人的组织能力(动员能力)来自实践和理论的结合。单纯的知识分子缺乏社会实践经验,完全缺乏组织动员能力。这也是很多知识分子的幻想,仿佛勾勒出“美丽新世界”的蓝图,人们便自动、自觉地追随他们知识分子并沿着其设想的道路前进了。现实也毫不留情地打碎了幻想。

团队(组织)本质是吸纳和培养人,不一定是“人才”。简化分类为三类人,战略决策者,战术设计者,一线执行者。创设商业情境会很好理解。创业初期,老板同时兼任这三类人,既做战略决策和顶层设计,又做战术规划和任务分解,还要做最基本的执行工作,干脏活累活杂活。这是不得已而为之的,因为初创团队规模小,需要处理的问题也尚少、小。而随着企业越来越大,问题多了、复杂度提高了,老板不可能事事过问、事事兼顾,他更多去做战略决策了,把握企业的发展方向和组织建设,战术层面甚至也很少过问,一线执行则更少了。原先战术、执行层面的任务交由他手下的人去完成。更具体的情境,还可参照军队的运作体系。

这样会有信息传递的层级性问题:经手处理和分析汇报信息的人越多,上位者得到的信息虽更全面,却将简化他们对具体问题的洞见。有的信息和问题甚至不会上报至上位者,上位者也无从知晓“他所不知道的不知道的问题”。人才队伍和梯队建设,就是要解决这种情况,即当组织规模不可避免地扩大后,组织如何确保自身的有序性;如何在面对和处理内外部问题时兼顾高效性和合理性;如何使得问题在最接近它的人的层面便被解决,减少对组织资源的浪费;如何保证组织存续的同时,依然沿着创始人的意志前进。

贯彻意志的不是死的文书、规章制度,而是活生生的人。如何吸纳和培养人,成为每位有识之士、有志之士面临的现实问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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